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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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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漓第二日天未亮便起床了。

    这一整夜她也没闲着,打坐炼化凝霜草,让她的灵力又强了几分,已经触碰到炼器四层的门槛了,不过她并不急在一时突破,因此见好就收,暂时停了下来。这一夜修行,倒是让她觉得神清气爽,不亚于睡足了一夜。

    简单洗漱过后,苏漓换上了昨日望舒送来的内门弟子道袍。蓬莱仙宗的内门弟子道袍和外门弟子不同,内门弟子着白色中衣,蓝色罩衫,长袍广袖,仙气十足,外门弟子则穿着灰色罩衫,布料也要差上一些。七座山门之间的道袍又有不同,分别是在衣襟上绣上各自山门的名字,如云雾山便绣上一个雾字,空芨山自然是绣了个芨字了。

    苏漓换上这蓬莱唯一一套空芨山弟子道袍,便往容隽真人所在的飞霜殿走去,到了飞霜殿外时,天刚微亮,望舒正捧着茶水要进门,看到苏漓来了,愣了一下,轻声道:“师姐,你来得这么早?”

    苏漓笑眯眯道:“宜早不宜迟嘛,左右我也醒了。”

    望舒微微笑道:“师尊应是起了,他每日起身要先饮一盏云雾茶,我送进去便为你通报。”

    望舒话音未落,便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望舒,你在和谁说话?”门里看不到人,只听到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只听着声音,便让人想起了冰雪将融未融的水和夜漫洒清辉的月,分外的孤独与凄清。

    望舒见门开了,忙压低了脑袋进去。“回师尊话,是师姐来了,她在门外等着给师父请安?”

    “师姐?哪个师姐?”

    “是烨国的苏俏师姐啊。”望舒答道,“是师尊你前日夜里吩咐弟子,入门考核之后要收入门下的啊。”

    苏漓正好奇地往门里张望,猝不及防地,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苏漓顿时僵在了原地——她大概明白了望舒对他的敬畏与仰慕了,毕竟她活了几千年,似乎也没见过几个这般风采出众的美人儿了,最是简单的白衣广袖,在他身上却穿出了旁人远不及的仙人之姿,仿佛昆仑终年不化的雪织成的,没有云锦的柔软,却孤高得让人不敢直视。如瀑长发简单挽起,双眉斜飞入鬓,眸似飞星,苏漓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着,落在微抿着的水色薄唇,修长白皙的颈项,一路往下……

    “你就是苏俏?”容隽冷冷开口。

    苏漓猛地回过神来,低下头去,恭谨道:“师尊在上,弟子苏俏给您请安。”

    苏漓刚想跪下行个拜师礼,哪知膝盖一弯,便有一股力量托起了她。“不忙行拜师礼。”容隽的声音冷,脸色更冷,苏漓不知道他是不是平时就是这样的冰碴子性格,但就眼前情形来看,这个师尊是相当不喜欢她——难道是刚才眼神太直勾勾赤裸裸了?

    “我虽收了你入门,但你若要真正拜我为师,还需要再经过考核。”容隽说着,背过身去,似乎不耐烦再看苏漓一眼,“这两个月你便先留在空芨山上修行,是否能留下,就看你这两个月的表现了。”

    随着脚步踏入门槛,门也砰地一声关上了,留下苏漓一脸莫名站在门外。

    自己这绝对是被嫌弃了啊。

    虽然也正和她意,但是被人嫌弃总是不怎么叫人高兴的,尤其是被那样一个美人……

    苏漓摸了摸下巴,想起容隽的仙人之姿,仍是有些惊艳,一个凡人竟有这般风姿,着实叫人惊叹,便是昔日在天界游历,能比得上容隽的,也实在屈指可数。怀苏自然算是其中之一了,不过在苏漓心目中,天上地下芸芸众生,是没有人能与怀苏相比的。

    想到两个月的考核,苏漓又有些沮丧了。看样子容隽似乎是对自己心存不满,可是那又为什么收自己入门呢,到时候如果又把她赶出去,那她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苏漓在门外踌躇了片刻,这才离开飞霜殿,回到小竹轩。

    过了半个时辰,望舒也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进门,便苦着张脸。“师姐,你可是哪里得罪了师尊,为何他这般生气?”

    苏漓也是无辜。“我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师尊平日里就是这般性子。”

    望舒叹了口气道:“师尊平日里虽然不与人亲近,但也很少说话这么严厉的,师姐……你以后还是多多小心吧。”

    “好望舒,师尊有什么喜好和厌恶的,你好好和我说一下,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望舒点点头道:“那你可记住了啊。师尊喜欢饮云雾茶、种植灵草灵花,最喜欢清静,不喜欢有人打扰他,或者弄出些什么声响来,以前总有女修士爱在半夜吹箫奏琴引他注意,都被他赶得远远的。师尊还讨厌灵兽,飞霜殿左右是不能有灵兽出没的,上一任看管灵兽的道童就是没看好灵兽,养了只灵犬不听话跑到飞霜殿,便让师尊连人带狗赶走了。师尊还有洁癖,他的东西你千万不能随意碰,你的东西也别轻易塞给他。师尊说的话你不要质疑,师尊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他最讨厌别人伶牙俐齿顶嘴了。”

    苏漓听着听着,暗自叹了口气,看起来挺美一人,怎么毛病就这么多呢?

    “哦对了,过去师尊是每月十号和二十两天在飞霜殿前为我们讲道释疑,师尊如何为你安排课业我是不知道了,不过你可以先跟我们一起听课,到时候再看看师尊的安排吧。”

    苏漓嘴上应下了,心里却不大乐观,估摸着容隽是不会另外给自己开课了,好在她也不是真的需要师父教导。

    “明日卯时,所有新入门修士便要齐聚纯阳殿前,听宗主训示了,一般是由各山门长老领着新弟子过去的,你差不多要提前一个时辰到飞霜殿外候着,到时候师尊应该会领着你过去的。”

    苏漓呵呵干笑道:“希望如此吧……”

    怎么感觉不太乐观呢……

    这一天,没人搭理的苏漓在空芨山上逛了一圈,大概了解了一下自己的生活环境,在后山看到了正给灵草施肥的童潜光,便停下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师弟,这些便是师尊种的灵草吗?看起来长势很好,想必你费了不少心思啊。”苏漓衷心赞了一句。

    童潜光面有得色,笑着说:“这是自然,我可是每天天不亮就去灵河上游挑水来灌溉的,还要每天唱歌给他们听呢。你不知道啊,优美的歌声对灵草的长势帮助极大的!”说着便放声唱了起来……

    苏漓听了一耳朵,便称还有事赶紧走了——那些灵草居然能在这样的歌声里长得这般丰茂,果然是人杰地灵……

    半山处,张寒正给几只灵兽喂食,见到苏漓走来,不禁脸上一红,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

    “师姐。”张寒微微压低了头,轻声喊了一句。

    苏漓微笑道:“师弟不必见外,想必你还比我长几岁呢。”

    张寒淡淡一笑。“修行界无年龄之分,师姐是师尊的弟子,我们却是未入门的,不管几岁,都要叫您一声师姐。”

    “好吧好吧。”苏漓也便从了他的意思了。“听说师尊不喜欢灵兽,怎么还留着这几只在山上呢?”

    张寒答道:“这几只灵兽已经在山上养了几十年了,师尊说他是后来者,虽然不喜欢灵兽,却也不能将他们赶出家园,便让我养着他们终老,只是不能超过这半山往上。”

    听张寒这么说,苏漓对容隽倒是有了一些改观,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啊……

    正说着,一只孔雀走了过来,啄了一下张寒的手,似乎对他停止了喂食有些不满。张寒朝苏漓赔笑了一下,道:“师姐你自己看看,我还得先忙着,就不招呼你了。”

    “没事,你忙你的吧。”苏漓不以为意笑了笑。

    张寒背过身的时候,苏漓便朝那些灵兽眨了眨眼,那几只灵兽像是心有所感,都朝苏漓看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竟都微微弯下了脖子,像是行礼一般。张寒正低着头舀饲料,便错过了这一幕。

    这一日转眼便过,第二天一早,苏漓便准时候在了飞霜殿外,眼看着时辰一点点逼近卯时,而飞霜殿内那位毫无动静,苏漓也有些无奈了——看样子他是不准备带自己去纯阳殿了啊……

    望舒抬头看了看天色,也替苏漓有些焦急,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师尊,快卯时了呢。”

    “卯时,有什么事吗?”容隽正饮着茶,听望舒这么一说,他动作顿了顿,抬起头问道。

    “师尊,今日卯时,各山门长老要带新弟子到纯阳殿前拜祭祖师呢。”

    容隽沉默了片刻,眼神淡淡往外扫了一下。

    今日苏漓来得和昨日一样早,从她一踏入飞霜殿,容隽便知道她来了,但他实在没有心思看到她,突然多了一个弟子,还是女弟子,这让他烦躁得很,昨日的修行进展也不大。

    他突破元婴九重已有些时日了,但是始终触碰不到法相的门槛,宗主说法相之境,最重要在于心境与神魂的大圆满,更重要的是一点契机,不能急于求成,但是这契机如何寻,便是宗主也说不出个头绪,更是让他十分茫然。

    见容隽依然没有动作,望舒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师尊,其他六个山门的长老,可是一个时辰前便都赶往大殿了呢。”

    新弟子之中能达到筑基后期御剑飞行的仍是极少数,长老一人也不可能带着那么多弟子飞行,因此须得提前许多时间出发,幸好新弟子大多数都有筑基修为,行走起来脚下生风,却也是极快的。但是苏漓不过是炼气三层的修为,此时再过两刻钟便到了卯时了,让她走过去也是来不及了……

    望舒对苏漓观感非常好,因此也不希望苏漓出事惹得宗主长老们厌弃,这才冒着被容隽责罚的危险多说了几句。

    容隽眉心微蹙,终于还是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苏漓早已等得不抱希望了,忽然见容隽走了出来,不免有些惊诧。

    容隽指尖微动,便有一道虹光自袖口飞出,落到苏漓跟前,却是一柄品质绝佳的仙器飞剑,上面用上古文字刻着“夷光”二字。

    “站上去。”容隽冷冷说道。

    苏漓心领神会地站了上去,那飞剑离地两尺,剑身两寸有余,苏漓倒是站得极稳,不禁让他有些侧目。练气三层的修士,应该是没有任何御剑的经验的,第一次御剑便能如此淡定,实在有些稀罕。

    但容隽也不会多说什么,足尖一点,人便腾空飞起,御风而行。修士一旦突破元婴修为,便可御风而行,无需再借助外物。此时晨风微凉,东方拂晓,容隽双手负于身后,衣袂翻飞,三千青丝随风轻扬,恰如仙人羽化飞升,让苏漓不禁看得有些晃神了。

    却在这时,夷光剑一个急转,苏漓心神不定,立刻被甩出剑身,一脚踏空。容隽正在她左前侧,她来不及思索,一把便抓住了触手可及之物,那物事入手柔滑,却是容隽的衣袖。容隽所着衣衫布料自然是最好的,这一抓并未将衣衫撕烂,可是却将容隽的袖子整个拉了下来。

    苏漓看了看脚下的高山,道了句:“好险……”

    然而一抬头,却看到了容隽黑得不能再黑的脸——还有露了半边的锁骨与肩膀。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苏漓眼神游移着,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