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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浅粉淡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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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遥醒来一睁眼,便望见一张如月般姣姣的面庞。

    她有片刻的恍惚,不过转眼间便知那是容榷。

    那般令时光都忍不住想要停驻的颜色,前世今生,只他一人拥有。

    他有着舒张的长眉,不锋利不张扬,他有双极清极明的眸,眼角微挑却不轻佻,鼻若秀峰,唇染浅丹,他只懒洋洋笑着,便夺了世间太多风华。

    他年纪尚轻,翩翩丰仪已入骨血,他远浮华近挚真,身心皆浩然。

    燕遥未见过他的父母,心下却十分神往,只不知是怎么样出色的男女,才能教导出一个如此优秀的少年。

    她正心事痴然,容榷对她眨了眨眼睛洒然笑道:“你这般看着我,可是你容哥哥又俊了几分?”

    他的眼似有魔力,燕遥便也跟着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世上不管什么都有个极致,当到了这个极致的时候,便不会再有寸进了。”

    她的意思便是容榷的相貌已是极致,不可能再俊下去了。

    褒贬相间的一句话说完,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仍在容榷怀中,他则懒洋洋偎着榻背,阳光透过窗上的棱纱洒在他身上,便似为他镀了一层清辉。

    他们身处一间宽敞的屋内,屋中床榻桌椅皆是上好的香杉木,双层幕账分别是紫云纱与白月锦,锦上绣着小小的淡紫芳草,既素雅又不觉寡淡。

    燕遥嗅着最喜欢的木香,望着最喜欢的颜色花朵,在最令自己安心之人的怀中,忍不住笑着叹息一声,将蓬乱的发埋在容榷怀中,叹道:“看见你可真好。”

    她这般一叹,便显出几分软弱,这般软弱她向来最怕被人发现,如今主动表现出来,是因为她放下了。

    她最软弱的时候,是被人逼到绝境的时候,如今,是对救自己脱离绝境之人的感谢。

    只此一次便好!

    以后她再也不要让别人把自己逼的像狗一样逃窜,便也不需要软弱了。

    便此一次。

    她长叹一声,在容榷不算宽厚的胸前蹭了蹭,喃道:“怎么还这么瘦,太瘦的男人是不容易讨到老婆的。”

    她一直埋着头,望不见容榷眸色,是她不曾见过的深与沉。

    听到她的调侃,容榷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一下,懒洋洋道:“你又臭又脏,污了我这一身云华月锦,说吧,用什么赔我?”

    “不赔。”

    燕遥更加用力在他怀里蹭了蹭,他家有的是钱,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她现在穷的就剩几件衣裳和首饰了……

    燕遥突然窜了起来,撒腿便跑,急惶惶像自家房头着火了似的。

    “做什么去。”

    容榷不急不慢的伸臂一捞,燕遥便跌回榻中,双眼发直的喃道:“我的衣裳啊,我的金银首饰啊……雀儿呢?”

    “雀儿回紫川了。”

    容雀懒洋洋躺在榻上,顺便枕上了她的腿,漫不经心道:“那些破铜烂铁要来作甚,你想要什么与我说便是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容雀不甚高兴的起了身,对着满脸肉疼的燕遥道:“别想那些不相干之物了,你先沐浴,我也去整理一番,之后来同你一同用早膳。”

    说完他便施施然走了,两名抬着浴桶的粗壮仆妇略略施礼后便将热气腾腾的浴桶抬进了屋中。

    水上飘着着鲜香的花瓣,澡豆是容榷惯用的,掺了真珠玉屑,捣诸香,研千遍,最是好用不过。

    有那么一阵子燕遥感觉自己回到了紫川容家,准确来说,是容榷在北庄的私宅。

    那里背靠青山,三面田园,人们生活的安逸舒适,燕遥喜欢那里,容榷也喜欢。

    她便住在北庄容榷的小宅院里,仆婢寥寥,那时的她便是事事自己动手的,但不管吃用,用的都是极好的。

    穿,她便一直穿的葛麻衣,人常说冬裘夏葛,泛指的便是美服。

    葛麻轻透,穿在身上最是舒适自然,只是色泽不比丝罗之类华丽,加之价格低廉,便不为贵族所喜。

    燕遥独自洗完了澡,穿好叠放在一侧的浅粉葛麻衫裙,突然便觉得心情疏朗起来。

    她从前穿的大多是靛青、青或浅灰,这种浅而柔嫩的粉还是第一次见到,想是容家染坊刚刚染成的罢。

    她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正擦拭着及腰的发,容榷已是一身清爽的走了进来。

    他亦换了葛麻衣,依旧是宽摆大袖的款式,颜色是清雅夺人的淡紫。

    他进时,她面向窗外侧首拭发,发乌黑,腕晶莹,腰不盈握,臂纤腿长,那般的盈盈而立,她便如一朵似绽非绽粉嫩嫩的荷。

    容榷眸子微眯,上前接过她手中布巾,将她按在椅上,便自然的替她拭起发来。

    燕遥便也安然坐了,垂睫浅笑,由得他去忙。

    容榷对她,从来都温和却不容拒绝的,比如说他要送你个人,你收与不收,那个人最终还是会跟在你身边的,雀儿便是例子。

    比如说他要送你的东西你不要,到后来,那些东西也是会出现在你面前。

    比如说他要为你拭发你不允,那他便会不带脏字的,拐弯抹角将你损个体无完肤,例如你心思不纯呐,与他相交只浮于表面之类的。

    总之,他是个很温柔又很坚持的人,自己想要做的,便定要做到。

    燕遥对他,大多时是随心而为,心情好时揉肩捶腿的事做过,心情不好时将门甩到他脸上亦做过。

    两人一坐一站皆默然无语,饭菜送来时,燕遥的头发也已半干,便就披散着吃起饭来。

    这时燕遥才看到容雀尚湿着的发,不由挑了挑长眉,“有那功夫给别人拭发,自己的却不知道拭。”

    容榷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我总给别人拭发,别人却从不给我拭发,想想还真是可怜。”

    “又不是没给你拭过,是你嫌我手粗的。”

    燕遥翻个白眼,想起旧事,瞬间将去寻干布巾的念头抛了。

    她前世没伺候过人,这一世也没有,奇就奇在很多粗活她能做的得心应手,一些细致的比较适合女人做的事她做起来反倒很难。

    绣花不行,煮饭不行,缝衣也不行,就连好心帮人拭个发也要被嫌弃的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