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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蕴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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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秦素这种坦荡到几乎没脸没皮的态度,李玄度一点都未吃惊,那眉眼间的笑意,居然是柔和乃至于温情的。

    他未急着答言,而是以眼神看向了那案上的茶点,语声温和地道:“不急,你先吃些点心,慢慢讲。”

    秦素微愕,待看他是认真这么说的时候,便在心底里又翻了个白眼。

    据说,那些格外出众之人,总会有些小怪癖,便如薛允衡的爱财,薛允衍的铁面,还有那个“白桓”桓子澄,据说是不能听人弹琴。

    李玄度如斯不凡,若是事事如常,那才奇怪。

    这般忖度着,秦素便依言吃了几枚油果与蜜饯,李玄度此时亦坐回了桌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吃,他自己却只喝了半盏茶。

    秦素前世与中元帝这个怪物同床共枕经年,李玄度这些许癖好,她一点没放在心上。

    从容用罢了点心,她以布巾拭净了手,方庄容道:“李郎还请见谅,非是我不想把这些果子食完,而是我时间有限,一会还要赶回白云观,还请郎君容我先说了话,再论其他。”

    李玄度的唇边漾了一丝笑,点了点头。

    秦素便道:“先说那件烦事罢,不知李郎身边,可有能长时间在外的武技高手?”

    “有。”李玄度简短地说道,神情也从方才的轻松变得冷肃了一些,“六娘想要怎么做?”

    秦素早便料到他身边不乏高人,此刻亦不觉出奇,仍旧语声淡然地道:“既是如此,还请郎君先借我一个这样的高手,派去青州秦府,替我找到秦家一个叫做杨从申的侍卫。这杨从申身手不俗,为人更是精明。郎君若是无暇,直接叫人杀了她便是;若郎君手头上人手众多,不虞少上那么一个高手,那么,便请郎君的人替我盯着她,看看她都与什么人接触,却不知这件事……”

    她话未说完便停住了,清冽的眸光似阳光下的水波,一波一波漫向李玄度的身上。

    这事情就在一个“烦”上,人要跑远不说,还要临机应变,派出去的人选必需是个聪明谨慎且身手极好的人才行。

    “可。”李玄度应了一字,态度竟无半分迟疑。

    秦素弯了弯唇,于座中向他揖手一礼:“如此,多谢郎君。”

    此事其实一点不难,若是秦素手头有人,她自己也能办到。不过就是盯着欧阳嫣然那女人罢了,若能查到她与谁接触最好,不然便杀了她,简直再容易不过。李玄度应得如此干脆,这也在秦素意料之中。

    不过,秦素还是留了个心眼,不曾点明欧阳嫣然的女子身份。

    略停了停,秦素便又向李玄度一笑,启唇道:“这第二件事,却是真的有些难了。”

    李玄度不语,唯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向她,眸光温和,似蕴春风。

    “这件难事,却是与我今日所见之人有关的。”秦素缓声说道,一面执了茶壶,向李玄度的盏中注了些茶,那茶汁在半空弯出一条水线,亦带出了她轻柔的语声,宁静若水:“我今日见的第一位郎君,姓萧,乃江阳萧氏嫡次子。这位萧二郎,前几日在白云观见了一个人,并予了那人一封信。我请郎君相帮的第二件事,便是将那封信盗出来。”

    茶汁在盏中渐渐升高,水线便自停了。

    秦素搁下茶壶,向李玄度展颜一笑:“这件事,不易做。”

    李树堂乃是跟着太子一起来上京的,仅是那太子别院的守卫,便是一大难题,而太子明日便要离开上京,时间颇为紧近。

    此外,选在此时盗信,时机上亦迟了好些。

    那封信在李堂树手里放了这么多天,谁也不知道他会怎样做。说不定他已派人将信送到了他真正的主子手中,又或是找个地方藏了起来,再或者托付给了什么人。

    总之,此事颇难,秦素今日冒险去找何鹰,最主要的目的,便在于这封信。

    于太子而言,此信至为紧要,若是它果真如期出现,则中元帝对太子的忌恨,将会达到顶点。

    李玄度静静地看着秦素,寂然的眸光里,有着一丝极微的漾动:“此事,确实难。”他说道,语罢便端起了茶盏,凝目看着那盏中的茶水,漆黑的长眉微微拢住,似是有些出神。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去寻何鹰。”秦素叹了一口气,将身子向后靠了靠,眉心亦微微蹙了起来。

    李玄度啜了一口茶,便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灰寂的眼眸里无半分情绪,道:“此事之难,不在盗信,而在于……盗,却不为人知。”停了停,他看了秦素一眼:“六娘自来聪明,想必不会不知那萧二郎的信交予了谁,是不是?”

    说这些话时,他挑起了一根漆黑而长的眉,那神情,居然带上了几分戏谑,语声亦含笑意:“六娘这般藏头露尾,可不是方才那开诚布公的态度了,倒是怪叫人伤心的,枉我一腔真心地要助着你。”

    语至最后,他黑沉的眸子里竟生出了几分委屈,微侧了首,就这么迢迢遥遥地看了过来,生像秦素欠了他八百年情债也似。

    秦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郎君还在乎这些须小事不成?”她漫声说道,语声十分平静:“郎君这般丰神韶秀、特出于众,又是生下来即有大巫预言的,若说不是大唐权贵,谁会信?没准儿郎君还与那李唐皇族沾些亲呢。以郎君这样的身份地位,方才开口说要助我,我便以为诸事皆可,可谁想郎君嘴里说得好听,真要相请做事,却又是百般借口推托,莫不是特意来消遣我的不成?”

    李玄度灰寂的眼眸里,似是又漾起了一丝波纹。

    “阿素这样说,叫我于心何安?”他说道,深邃的眸光里,似融了最温柔的春风,而那轻振的冰弦,亦于此刻换作了一曲春琴,“阿素试探于我,而我亦直言相告,并不藏私,阿素还不满意么?”

    柔和的语声,直似能化去世间一切的寒冷与冰雪。